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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4节(1 / 2)





  柳世番也愣了片刻——比起稀薄到像是伪饰的哀怜和委屈,她眼中更醒目的分明是看透了人性,只待他如何取舍的冷漠。

  要不是乍然重逢,他几乎都忘了,他这个女儿为何会不招人疼爱。

  ——在他还在被感性折磨时,她就已料到不长久的感性消退后,他会做出何种权衡。

  “……你是因何流落至此的?”柳世番问。

  被感性折磨的似乎换成了她。沉默许久之后,她才问,“……郑夫人是怎么对您说的?”

  “我想问你。”

  云秀叹了口气——她和柳世番父女缘浅。见到他那样的表情之后,她忽就觉得自己竟设置了此局考验人性,对人性之见解未免过于浅薄、刻板了。

  她忽就失去了兴致。

  柳世番隐隐竟动了火气——这是什么态度?堂堂世家闺秀,被辗转买卖沦为贱籍供人粗使她竟不以为耻安之若素吗!

  云秀道,“……落水撞伤了头,不太记得了。”

  “你不必替她掩饰……你可是在回长安的路上落水的?”

  “不是。”

  “可是她将你撵出门去,才使你被人掳走?”

  “……不是。”

  “那可是她……”

  云秀又叹了口气,扬起头来——这一次连矫饰都无,她脸上清清楚楚的半滴泪水、半分痛楚都无,就只有对他的责难和怜悯,“她、她、她——您就非得把过错推到她的身上?明知她不会善待我,却一句安排也无就将我丢给她处置的是谁?明知道观是什么去处,依旧令我出家,六七年不闻不问的是谁?我被人卖作奴婢你恼怒悔恨,非要找借口怪罪到她身上——可要是我死在奉安观里呢?当日被人欺凌奸杀的也未必不能是我,那下场反而不如此刻凄凉吗?”

  柳世番只觉脑中怒火翻涌,抬手便一巴掌扇了过去。

  云秀闪开了。

  柳世番醒过神来,却一句话也无法反驳。最多只能骂一句逆子,再接再厉打死她。但她是否说到了要害,他却心知肚明。

  然而仍旧恨恼她不知感恩——到底他生养了她,没将她扔到路边自生自灭。若她再讨喜些,懂事些,隐忍些,他也不用在外日理万机,回家还得处置她们继母继女那些破事。她还敢教训他?!这个逆子,这个不孝女!

  两个人互相瞪视着,各不退让。

  “好,你既觉着与人为奴也比替父尽孝出家修行好,”柳世番心灰意冷的道,“那就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吧,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女儿。”

  云秀沉默了片刻,道,“若我痛哭认错,原本您是打算救我回去吗?”

  柳世番恨她竟依旧不知反省,还敢质问他。却不愿深思自己究竟是否有赎她回去的打算,只漠然道,“凭你如此目无尊长,口出狂言,纵赎你回去,也迟早打死了算。免得你做出忤逆狂悖之事,辱没了你太母一世清名!”

  云秀道,“阿爹……您真的忍心让我在外为奴吗?”

  柳世番道,“你别叫我阿爹,我没你这样的女儿。”

  云秀道,“……阿爹。”

  她声声哀戚,柳世番到底于心不忍,道,“我会替你赎身,为你厚置嫁妆。可你既对父亲出言不逊,想来亦不能对继母恭顺有礼——家里已无你的位子了。”

  云秀道,“我明白了。”
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应该还有个小尾巴,补在本章

  第113章 落月摇情满江树(一)

  父女两人再无话可说。

  柳世番便唤来“时百川”,先斟一杯茶给他,起身道,“她确实是我族中走失的女儿,多亏你援手搭救,柳某感念不尽。”

  十四郎虽未听到他们父女之间的对话,可柳世番既依旧称云秀是族女,显然是没打算认回她。

  ——虽说这不能算是出人意料,可也许因为柳世番生养出云秀这样的女儿,十四郎一直期待他能更洒脱坦诚些,便很有些失望。

  再想到云秀竟也会布下此一局,可见心底还是渴望父亲能对她有所关怀的,却换回这样的结果,便又有些心疼。

  “举手之劳而已,请不必挂怀。”少年道。

  柳世番又道,“不知当日为她赎身花去多少钱?”

  “……二十匹绢。”

  柳世番眼圈便一红,抬手稍遮,假做被风臊了眼睛——亲耳听闻女儿的标价,那滋味还真是酸苦难咽——又道,“改日必加倍偿还。”

  少年道,“这却不必,只不知云秀的父母现在何处。我好护送她回去。”

  柳世番道,“她家中已不便再认她回去,此事由我做主便可……”

  少年郎看向云秀,云秀平静道,“家里已给我发了讣告,建了坟茔,回去也没我的位子了。柳伯伯向来待我如亲生,便凭他做主吧。”

  这一声柳伯伯,将他身为父亲的傲慢击得粉碎,柳世番脑中一梗,半晌才醒过神来。道,“……只是我孤身赴任,并未携带家眷子女,却不便将她留在身旁。四十匹绢帛之外,我会在余杭为她另行置办三十亩桑田,一亩宅园。可否将她托付给你照看?”

  少年看看他,再看看云秀,似有迟疑,“早先将她带在身旁,是为方便寻访她的家人。此是权宜之计。如今既已知晓她是夫子同宗,再有所牵连便不妥当了。”

  “有何不妥?”他明知故问,“你已娶妻了吗?”

  少年显然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打算,“……没有,然而——”